【哲學】我看理察.羅蒂 (1931-2007)

美國哲學家理察.羅蒂剛於六月八日逝世，享年75歲。我其實不太認同他的哲學理論（在後設哲學的範疇內，我可是一個內格爾派Nagelian），但卻絕對認同他在當代哲學界確實佔有一個獨特的位置。

羅蒂是最初一批(為數不多)嘗試調和溝通英美分析哲學與詮釋學、解構主義等歐陸哲學的哲學家。他努力嘗試指出兩個傳統表面南轅北轍，但其實它們的發展卻是殊途同歸 - 都是指向對傳統哲學的消解，或者說是一個實用主義化的過程。

透過吸收當代分析哲學與歐陸哲學的養分，他為美國的實用主義注入了新生命，而且努力證明實用主義才是它們的最後歸宿。實用主義不單完成了前兩者的使命，而且完全避免了他們的問題。在這個意義下，羅蒂可算當代實用主義最重要（至少是其中一個）的代表人物。

一般對他的批評，主要集中於他粗疏的論證，以及對哲學家的解讀很多時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目的，而忽視詮釋的合理性。如前所述，羅蒂致力證明當代所有最重要的哲學家 – 特別是維根斯坦、奎恩、戴維森、海德格、德里達 － 其實骨子裡都是化了妝或不完美的實用主義者。這種詮釋很多時都被認為是牽強附會，譬如戴維森便曾明確表示羅蒂誤解了他的立場。

他的立場很多時都非常激進，譬如對所有傳統哲學問題的取消以及對後哲學文化的提倡，初看總令人眼前一亮。然而只要仔細檢視，不難發覺他的理論充斥漏洞與錯誤，提出的前提往往不足以支持他那些教人震撼的結論。譬如他說他的實用主義能夠迴避相對主義的問題（他聲稱實用主義只需要接受他所謂的種族中心主義(ethnocentricism），但實質上根本完全沒有說服力。又如他堅定不二地捍衛民主自由，譴責納粹暴行，但又拒絕承認任何客觀的道德價值。對於這些理論內部的不充分與不一致，羅蒂畢生都未能成功提出一些有說服力的解決方法。

然而瑕不掩瑜。羅蒂博學多聞，眼界廣闊，不囿於學術圈中狹隘的門戶之見。他的著作，分析雖欠嚴謹，然而對各家學說的綜合，撇開詮釋準確與否的問題，規模可算恢宏（在他以前一般分析哲學家給人的印象都是太過細眉細眼、瑣碎繁冗），當中亦有其精彩創見，讀後令人能夠從一個不同的角度對整個哲學傳統 － 尤其是當代哲學 － 的發展有一全新鳥瞰。儘管有各種問題，羅蒂對當代哲學討論（以及其他文化領域）的影響（不單只是知名度）與貢獻是無需懷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