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豐臣秀吉

書名：豐臣秀吉
作者：司馬遼太郎
出版：武陵

這絕對是一本不可多得的歷史小說。作者司馬遼太郎的功力大家不用懷疑（據聞他把日本某間圖書館的藏書都看遍！）。他擅於把仔細考據跟豐富想像力巧妙地結合起來，令作品趣味盎然而不流於荒誕浮誇。這一點在本書中可說是表露無遺。

本書描寫「猴子」木下藤吉郎如何憑藉個人的機敏和努力，最終成為一統日本的豐臣秀吉的傳奇一生。我認為本書最精采的地方，在於作者成功地以戲劇性的手法為藤吉郎的成功給出了一個嚴肅而有說服力的解釋。其中尤以他對藤吉郎跟織田信長的關係描寫最令人拍案叫絕。

眾所周知，藤吉郎乃是作為織田信長的家臣冒起。信長在當時的人眼中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衣著奇異，身上常掛著一些大大小小的袋子。他不講禮節，不懂規矩，整天只顧遊手好閒在尾張東奔西闖。簡言之，他是一個完全沒有傳統負擔的人。由於行徑異乎常人，大多數人（除了他的老師外）都認為他生性魯鈍，不足以成大事。事實上，他們之所以不能理解信長，是因為他的思考模式完全是現代的。他的理性是韋伯所說的「工具理性」，即以效率作為衡量一切價值的標準。他身上的袋子裝的都是些求生工具（食物、火石、小刀等）；他每天四圍遊玩是在堪察瞭解尾張的地形，所以他早已對境內所有軍事據點瞭如指掌。在他眼中，能夠幫助他一統天下的—不論出身來源、是否有先例依循、跟傳統有否衝突，只要是有用的工具，便會毫不猶疑的採用，並不時花心思鑽研改良之道。故他經常有出（當時的）人意表，但（以今日眼光看來）卻極為合理的驚人之舉。這不僅可見於他對火槍的效能與運用的著迷與深思，更可見於他的用人之道。作者特別強調，對信長而言，人也只不過是一件完成他大業的工具。一件工具的重要性不在其出身、門第，而在於他所能發揮的功能和效率。

藤吉郎正是信長心目中所要搜尋的理想「工具」。作者處處刻意強調藤吉郎的「商人性格」，一開首便不斷強調「猴子的確很喜歡做生意」、「對損與利方面很機敏，而且又狡猾得很」。可是，在昔日階級分明、輕視商人的傳統農業社會中，他對金錢利害的狡黠、獨到的投資眼光和處事手腕，以及圓滑的待人態度，不單於仕途無益，更處處惹人鄙夷。他絕對是生不逢時—如果不是遇到信長的話。
他跟信長可說是一拍即合。大概在當時，就只有藤吉郎能夠真正明白信長的心思，並具備足夠的能力去把他的想法充分的實踐出來。這種擺脫傳統枷鎖，講求效率的做法，不單在行軍作戰中顯示出壓倒性的優勢（這在「墨股築城」，以及織田槍隊大破武田聞名天下的騎兵之戰中得到充分展現），其在經濟建設上（岐阜城）的成效更是昭著。

總括而言，織田信長，乃至後來豐臣秀吉的成功，除卻兩人本身對那個時代過人的識見與魄力外，更重要的是伯樂能遇千里馬。可以說，除了信長，當時根本不會有人起用秀吉；而沒有秀吉，信長亦難以獲得同樣的成就。

上面只是稍提小說中精采環節的冰山一角。其他如竹中半兵衛與黑田官兵衛的智謀、明智光秀的叛變、秀吉跟其他織田家臣（如柴田勝家、丹羽長秀等人）在信長死後的衝突，秀吉與德川家康的微妙關係等，也是峰迴路轉，引人入勝，絕對值得再三細味。